连载BG丨世家丨56所思
自打戴珺改变策略,顾衍誉时常有这种无力感。她既不愿主动破坏两人眼下的表面和平,又无法毫无愧疚地接受戴珺所有好意。还有不知情的旁人以为是新婚夫妇之间的小小别扭,总要帮忙撮合。顾衍誉一时进不得、退不得,这处境令她十分忧愁。 好在戴珺被礼部的事情绊住连着忙了两天,她稍感放松。顾衍誉送去长治的信也有了回音,在她意料之中,吴行之离开陵阳后改名叫吴三思,去了长治辅佐秦旭白。他说不日会来陵阳,到时可解顾衍誉的所有疑问。 秦旭白的身份在信中没有言明,她也猜得七七八八,顾衍誉认为他很可能是先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。 当年发生的事不难拼凑。少负佳才的吴行之心怀壮志入仕,却恰逢聂弘盛放逐言官、大肆兴建宫室。他满腔热血被泼了一盆冷水,也是这时候遇到了顾禹柏。顾禹柏或许拿匡扶社稷的话骗了一个热血的年轻人,说要共谋一个新的天下。但他没有跟吴行之说过自己最终的目的是要顾家人当皇帝。 如果她没猜错,顾禹柏找的那个幌子很可能就是秦旭白,顾衍誉甚至怀疑如今的太后当初不全是拿假话骗了聂弘盛,虞国使臣的小妾确实与先皇育有一子,只不过那应该不是聂泓景,而是秦旭白。这么一个人,流着聂家的血,没能在宫中长大,却意外地变成一个正直刚强的人,到处行侠仗义,看起来像极了吴行之想要匡扶的好皇帝。 所以吴行之对他推崇至极,顾衍誉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,一切都有迹可循。 顾禹柏也用这件事骗了吴行之为自己卖命,他在乐临屯兵,敛财,吴行之估计都知情,甚至有这样的大才还愿意在乐临当一个小女孩的教书先生,说不准顾禹柏能一手遮天还有吴行之的献策。直至事情慢慢背离他的想象,他才发现顾禹柏想要的天下跟自己想象得不一样。 后来吴行之去了长治投靠青帮,他也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揭露顾禹柏所做。或许他心灰意冷,觉得跟谁说都没有分别,于是他能做的只有帮助青帮在长治成长起来,俨然成为一个小朝廷保一方平安,这是他自己走出来的“道”。 至于顾禹柏为什么没有跟秦旭白达成一致,顾衍誉眼下还只能猜,她猜其实让一个有外族血统的私生子继承皇位本来就不现实,朝中会面临的阻力难以想象,只有当初热血上头的吴行之会信,他太期待打破所有桎梏,而一个有异族血统的聂姓皇子看起来太像能破局的人。秦旭白可能也根本无意皇位,他一开始就是顾禹柏的幌子。 顾衍誉对她的父亲有了新的认知,她甚至觉得到现在顾禹柏还没有完全说实话,宣王真的骗了他么?或许他早有准备。无论宣王是不是太后真正的孩子,都不重要,因为顾禹柏没打算让宣王是。 成功近在眼前,顾衍誉却开始隐约觉得一切不会那么顺利。她现在唯一完全可信的人是戴珺,却有顾虑不敢对他和盘托出。聂弘盛如果死了,皇位谁坐?她心里只有聂荣最合适,这个人成为皇帝之后不会对顾家赶尽杀绝。可她不知道於镜庭怎么想,也不知还会不会有其他变数。 她希望有个聪明人能跟她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,偏偏如今和戴珺的关系又如此奇怪。顾衍誉心中不安,却又不愿再利用戴珺更多。 晌午后犯困,她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呵欠。戴珺进来的时候,顾衍誉已经熬不住春困,趴在桌子上睡了。 她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面,只露出白里透着点粉色的耳朵尖,头发柔顺地贴着脖颈一直披散下去。戴珺手比脑子快,挑起她的发尾在指尖绕了一圈,手感很好,这睡相让他想到某种柔顺的小动物,他不由自主露出一个轻笑。 顾衍誉察觉到有人进来,倏然抬头,戴珺赶忙手一松,眼里笑意还没来得及敛去。 她睡得有些茫了,睁着眼,神色却不太清明:“唔,玉珩。” 戴珺心中忽然一软,声音都像是在哄着人:“怎么在这里睡着了,不怕着凉么?” 顾衍誉找回一点神智,站起身来,半刻默然不语,戴珺注意到了她对自己的小小戒备。他最近很善于从顾衍誉的小小动作里面捕捉到对自己有情的可能,这比起无望的追逐要好太多,他愿意付出更多耐心等待蝴蝶降落在他的手心,于是他退了一步,谨慎地站好,并不给她压迫感。 顾衍誉问找她有什么事,戴珺应了一声:“是云渡。” 严柯坠崖重伤,久久未能醒来,他问顾衍誉的意思。顾衍誉一想说可以让杜衡过去,哥哥也在云渡,有个靠谱的大夫照应她更放心。戴珺对此不意外,她要给严柯的自然是最好的。 “好借口”用完了,他却没走。 “听府上的人说前两天下雨你也要闷坏了,跟我出去走走吧,难得今日天气好。”他语气太过自然,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 顾衍誉稍一思索便答应,他们一同长大,往年到了这时候该呼朋引伴去河边玩曲水流觞的游戏了,今年却格外寥落。 两人各自骑着马一路行至郊外。 连下了几天雨,这才刚出太阳,空气里都是清新得让人愉悦的味道。顾衍誉深深呼吸,难得觉出一点舒畅。两人在一处杨柳树荫下停住,眼前的河水哗啦啦不知疲倦向东流淌。顾衍誉忆及从前,不由升起一丝时光倏忽之感。 戴珺拴好了马,走到她身边来。顾衍誉一看他手里还握着一把玉笛,意味不明“嗯?”了一声,那正是她捣腾了许久,让杜衡的耳朵饱受无数折磨之后才成功弄出的一把笛子。当初送的时候是一时脑热,现在看戴珺握在手里倒觉得有些羞耻。为什么要费心打磨一把如此泄露心意的笛子?只当谢礼的话明明什么都可以。 戴珺微微一笑:“笛子很好看,我很喜欢。” 大约春光太好,周遭景色太合宜,那个笑容好看得有些晃眼,顾衍誉竟被他看得慌乱。她堪堪避开一点:“喜欢就好,我手艺不精,打磨得粗糙。幸好有赵松庭大师相助,才勉强弄出一点笛子的模样。” 戴珺一愣,握着笛子的手微微颤动:“你说,这是你亲手打磨的?” 顾衍誉:“……”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。 戴珺脸上笑意不断扩大,好好一个俊朗的公子哥儿,看起来甚至有些傻气,他说:“我很高兴,誉儿,我很高兴。” 顾衍誉被他说得心尖颤颤,她当真只当谢礼送的笛子,见戴珺这反应,仿佛送出的是一份定情信物。顾衍誉也会害臊,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表现自然:“觉得很适合你,你喜欢,我也很开心。” 两人沿着河往上游走,这里的水清澈见底,又不是很深,这一段最多只能算是溪流。清溪中间还有卵石星罗棋布。顾衍誉一眼瞧见水中间闪着的点点粼光,不由顿住脚步。 那里游动着许多个头还不十分大的鱼苗,色彩艳丽,游起来也活泛。顾衍誉在屋里闷了好几天,乍一见到这样活泼的生物,忍不住多看几眼。 “去看鱼么?” 戴珺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,随即伸了手过来要牵她,顾衍誉正想该不该拒绝,低头看见自己的鞋子又顿住。 庆国女子的鞋跟偏高,走起来姿态好看,但穿着这鞋健步如飞却不容易。她换回女装之后一直穿不习惯,平地还好,走郊外就不行了,一个不稳就想用上轻功,飞檐走壁地划拉,一身珠翠叮叮当当响,很有点鸡飞狗跳的意思。 今日跟戴珺出门,忘记换回轻便的鞋。而溪水中间石头圆乎又潮湿,还长了一圈青苔,显然不好走。顾衍誉审时度势,非常识时务地回握住戴珺的手。戴珺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来。 在顾衍誉发懵的表情中,她身子一轻,却是被戴珺打横抱了起来。 “玉珩你……” 戴珺面色不变,仿佛此举完全出于君子之思:“你的鞋子没法沾水,走过去也会弄脏。” 顾衍誉闭嘴了。好吧,这是好理由。 离一个人的心跳声很近的时候,就会很容易给人你们相爱的错觉。 顾衍誉此刻被圈在戴珺怀中,看着他从容地踏过一块块形状奇崛的石头,往溪水中间走。她想要稍稍远离他的胸口,好让他的心跳声没那么清晰。可又不敢乱动,怕连累两个人同时摔进水里。于是不尴不尬保持着别扭的姿势,直到他们走到溪水中间最大的那块裸石上。 戴珺很痛快放了她下来,并未多做纠缠。 顾衍誉的镇定被搅得一团乱,她怕戴珺再有什么令她无法招架的言行,于是赶紧弯下身去,只顾盯着水里的鱼。手伸进带点凉意的溪水,舒服得直让人眯眼。游过来的小鱼一开始还被惊到,后来见顾衍誉根本没有要捉的意思,就大着胆子在她手指间来回,偶然碰到,带起一点酥麻的痒意。 戴珺见她眉眼弯弯的模样,自己的目光也不自觉柔和。 他吹起一支曲子,是南方会有的情歌。 涉江采芙蓉,兰泽多芳草。眼前的心上人,你既已在我的心上定居,又怎么可以去别人的梦里。 珍惜今天的糖,已经在磨刀了。 我的驰驰啾啾驰驰
|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yadanzia.com/xdzxwgy/10526.html
- 上一篇文章: 哪些中药伤肝您需要知道
- 下一篇文章: 没有了